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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族人
发布时间:2015-07-16 00:00:00        文章来源:        浏览:

当一个婴儿在土族人家锅台连炕的烧炕上哇哇降生时,喉咙里清亮的哭声就告知他的父辈:这个家族,这个民族的血脉又接上了新的一环。顺着这环环相扣的根脉之链追望,追寻的目光就被时间的烟云所隔。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大片笼罩在历史上空的迷雾。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爷爷的爷爷姓甚名谁,只有在某个既定的日子里带上一些祭品去祭拜那几堆被残破包裹着的土丘,并不知道这些土丘里安息着的先人们在遥远的岁月尽头所演绎的关于生存与斗争的故事,也看不到荒芜中弥漫着的厚重的历史。

土族人虽然耕地为生,兼牧牛羊,食秕穅之食,服布褐之衣,住土木之屋,但仍然有意无意地保留着他们曾经游牧的最后一点印记。那招待客人时绕在刀柄上,缠在酒壶上的一撮白羊毛,做为沟通过去与现在的信使,传递着一个民族对根的感念信号。这根线上所系着的是一个民族的变迁史。扯一扯这根线,那些骑着骏马,身携刀箭,牧马放羊的土族先民们就会在时间的另一头呼啸而出。

从公元四世纪至公元七世纪三百多年的青海历史,是吐谷浑人用狂飚的骏马和飘飞的旌旗写成的。他们在这方气候和自然条件远不如辽东的地域上用强悍和精明建立了一个政权、一个王国。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或沙场浴血,马革裹尸;或审时度势,和解斡旋。硬是在刀枪战火之中树起一根旗杆,扬起一面旗帜,并一度繁荣兴旺。

阿柴首领折箭遗教的故事现已在中国人中广泛流传。“单者易折,众则难摧,戮力一心,然后社稷可固!”已成为加强团结的千古名言。

几个世纪的历史进程由于有了他们的加盟而更显得跌宕起伏,轰轰烈烈,惊心动魄。猎猎朔风风干了抛尸旷野的马匹;漫漫黄沙掩埋了战死疆场的白骨,惨烈的厮杀声在历史的上空余音袅袅,顺着时间的河道流淌下来,还能鼓荡现代人的耳膜,震撼现代人的心灵。

是在马背上漂泊跋涉了万里之遥,又在草原上杀伐征战了几百个岁月之后,心力憔悴的鲜卑族后裔选择了湟水流域,还是宽厚的湟水收留接纳了这些疲惫的伤痕累累的吐谷浑部族。总之,这方山水便在公元七世纪的某个残阳如血的黄昏成了他们永久的栖息地。

这些,都是以辽东慕容鲜卑兄弟俩因两部马斗“而兄吐谷浑”率众西迁为序幕的。

土族聚居的地方至今仍有赛马会举办,善骑的土族汉子们在风驰电掣的马背上享受叱咤风云的快乐。尽管现今的土族人对饲养的马匹不再赋予奔跑征战的军事使命,而是长年累月地拉车犁地供人役使,在土地里生产收获五谷食粮。

放马大泽中

草肥马著膘

土族的先民们在青海湖海心山培育的龙种良驹青海骢,就曾经是茶马互市上中原统治者们垂青的良马,并使历代政府十分看重,又使今日的青海地图上留下些“马场”“马圈”之类与马有关的地名。这可否看做今日土族人恋马情结所在?

隋炀帝继任帝位,就给吐谷浑的悲剧结尾埋下了伏笔。这个贪功好战的帝王“西巡”到西平陈兵讲武,我们可以想象当年翻卷的旌旗和林立的刀枪,以及隋炀帝的不可一世。

公元609年的那个夏天,当伏允率二千骑突围落荒而逃的时候,他是否意识到这个由辽东而来的部族,正在挥身告别昨日的辉煌。

公元663年,吐蕃大军攻占吐谷浑全境,诺曷钵夫妇只能挥泪退凉州,将苦心经营了几百年的土地相让他人。部众多散居于湟水北岸今互助境内。

历史就是这样不可逆转,不可更改。辽东慕容鲜卑兄弟间一句有伤和气之言成就了西北青海高原上一个王国三百多年的辉煌;而中原王朝君主的一道命令又将这几个世纪的辉煌击得灰飞烟灭。然而,不管怎样的风云变幻兴衰更替,人依然要活下来,一个民族的人从此便进入了他们或许经过选择或许未经选择的归宿之中。与岁月搏斗,与生存搏斗。时间只是他们漫漫行程中的一个个驿站。

(二)

在经历了漂泊动荡崛起辉煌失败之后,吐谷浑的后裔们便悄无声息了。如同一条源于高山的河流,在经过飞瀑急流险滩之后,突然进入了一个阔大的湖泽中,波澜不兴。

观现今土族人的居住环境,皆较为偏僻幽静之地。是遭排挤之后的无奈,还是对世外桃源式平和静谧的追求;是对战争的血雨腥风的躲避,还是对田园牧歌式生活的向往。

捧一掬明澈的水,揽一缕清新的风,洗涤面上的风尘背上的疮痍。以一种与世无争的心态,静观日月更替岁月轮回。

在长达千余年的时间里,土族人在语言、服饰、习俗、信仰、生活方式等各方面与周遭其它民族碰撞融合,进而形成了这个民族自己的生活秩序和内心规范,以及一套自己的内心文化方式。外在表现便是淳朴、厚道、平和、忍让、任劳任怨的民族性格。

这种民族性格曾给这个民族带来幸运。因为在七世纪后的一千多年里,中原大地不时迸发出青筋暴涨、怒目圆睁的主题。高原边陲也不时狼烟四起、战火蔓延。但谁也不肯迁怒于一个已经没有政权和平相处的民族。土族人也就加入到戍边保疆的行列当中,名将辈出,战绩累累,用热血和正义维护着和平与幸福。

但这种民族性格所带给土族人的并不一直是平静安详。把时间向前推移半个世纪,土族人连进城的权利都受到限制。这是一种区域范围内的民族歧视,是被压迫排挤。是长期的恬淡生活消融了他们的锐气,圆钝了他们的思想,疲庸了他们的行为?还是对自身意志的熬煎与磨炼?

春往秋来云聚云散,岁岁年年朝朝暮暮。土族人扔掉了马鞭抓住了犁把,告别了帐篷搬进了土木房屋,是适者生存,还是环境所迫?总之,他们完成了从游牧到农耕的转变。转变过程中,土族人在学习了汉族生产技术的同时,也接受了汉族的其它生活方式。土族人在饮食上已与汉族基本相同,只是对奇蹄类动物的肉食禁忌。忌讳原因众说不一,有说是因为唐僧西天取经白龙马驮经有功,因而不食马肉。这对于一个信仰萨满教和藏传佛教的民族来说,显而易见是后人的牵强附会,更何况白龙马乃是中原汉人小说中的形象。

我想,这可否是土族人对马早就有一种图腾式的崇拜,因为吐谷浑的刑法上有“杀人盗马者死”的规定,把杀人跟盗马相提并论。马曾经与土族人祖先的生活息息相关。

土族人的节日也不知从何时起,完全学习了汉族。服饰和语言却相对独立地保持着他们自己的特征。

(三)

我们已经无法知道吐谷浑当时的穿戴,但可以想象的是那时的服饰肯定与毛皮有关。锦衣玉佩也许只属于首领贵族,而今天,土族人用鲜艳的色彩,铮亮的金属装饰自己的外表,完善了他们自己的服饰文化。

土族人服饰上的独特性和传承性,表现出这个民族在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不可融性与一定程度的民族自信心。

在经过漫长的发展演变之后,华服锦衣已经从吐谷浑贵族王公身上走进了寻常百姓家。土族人崇尚彩虹的美丽,便将这天地间最美的色彩裁剪下来,缝在衣袖上。更对每一种颜色都赋予了一种理想化了的特殊意义。土族人喜爱花朵的艳丽,便把花的形与色用丝线绣到腰带上、口袋上、鞋上、烟袋上,并给每一个美丽的图案冠以一个吉祥的名称,寄托一种美好的向往。

一代代土族人用一种固定好了的服装打扮他们的一生。就是面对当今这个时装一日三变的时代,五彩袖仍然固执地统治着土族妇女的腰身。民族商店里价格不菲的盘袄仍然倍受土族妇女的青睐。每逢花儿会、庙会,土族姑娘媳妇们便盛装而出,即便是赤日炎炎,也不会因为热而舍弃那一份荣耀。一时间,花帽彩袖云集,一派锦绣灿烂,不论在山野还是街头,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一种叫做托欢扭达的土族妇女头饰,在一个土族村庄中,所有妇女必须佩戴,就连嫁到外村的女儿回到村子时也要要求。这种头饰做为一种地位或者身份的象征意义已经荡然无存,但它以一种标志或者符号的形式仍然不可变更地加在妇女头上,尽管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为什么要戴。这种不愿放弃故旧的做法所透露出来的除了自尊自信之外,还有对往昔的迷恋和对当前的拒绝,是对自己的心态和原生态的盲目守卫。

当然,我们也看到,土族的新一代们,正在对老祖宗留传下来的单一的装束进行着一场悄无声息的革命。高跟鞋、旅游鞋、各式皮鞋首先接替了绣花布鞋的班;筒裤、健美裤、牛仔裤也缠在了他们的腿上;袍子上原先较为灰暗的色彩也变得鲜艳明快;有的土族妇女甚至只戴一顶插有碎花的礼帽,浑身被清新包裹。居住在城镇上的土族人已是西装领带、短衫长裙,服饰上已不能区分民族。

一位老者曾这样感叹:“穿上时装,那些刺绣饰品就成了多余的了,从而对刺绣艺术的发展极为不利,如果时装取代了民族服装,刺绣艺术就有失传的危险。”

一些有价值的美的东西博物馆已给它们安排了归宿,只有潇洒地和昨天告别,才能潇洒地走向明天。因循守旧患得患失。前进的步履一定不会轻松,一个已经走到了现代的民族如果始终抗拒现代冲撞,不就落伍了吗?

(四)

因为土族人有了他们自己的音乐和舞蹈,也就有了他们快乐和忧伤的表达方式。

土族花儿是土族音乐中的精华,这朵奇葩将根深深地扎在这个民族厚重的土壤之中,并在每一个土族人心中开放,成为他们表达喜悦、抒发忧伤、传递爱情的承载体。

土族花儿缠绵缱绻淳厚悠长,多的是低沉悲怆,而少的是高亢欢快。听土族花儿,就仿佛置身于这个民族的苦难之中,那些经岁月沉淀的哀伤便伏在跳动的音符上悠悠地飘来。

安召舞是土族人的舞蹈。弯腰、摆手、旋转,舒缓流畅、简洁优美,但缺少大气飘逸。众多男女围成一圈旋转出个吉祥的圆。这个圆里边洋溢着土族人的欢乐,也储存着土族人的向往,就这样循着古老的音乐节拍,从古转到今。这是一个圆圆的梦,一梦千年。也许这个封闭的圆就是这个民族历史的浓缩,注定成不了放射状。

当然,舞蹈,作为一个民族历经千年发展流传下来的艺术应当珍视。这是土族先民们通过时间的河道邮寄给今日土族人的一份精美的礼物。它在漂流的过程当中,受到过沿岸人们精心的润色和雕琢,使这份礼物更加古朴、雅致、光彩照人。

轮子秋是土族人在生产劳动过程中发明的一项文体娱乐项目,是劳作之余触景生情的产物。两个木轮加上一架木梯,竟能神奇地产生出意想不到的娱乐和表演效果,土族人用它来消除疲劳、释放欢乐、生产笑声。

如今,精巧华丽的钢铁构架已经取代了轮子秋最初的面貌,舞者也经过专门的训练,他们在这钢铁构架上时而紫燕斜飞,时而鹰鹏展翅,惊险而灵动,令观者击掌叫绝。

安召舞和轮子秋做为土族人的使节已走出这方地域山水,在神州各地频频亮相,并赢得喝彩与掌声,将一个崭新的土族人形象带给各兄弟民族。

土族民俗村也以其独具个性的民俗和礼仪迎接八方来客,让客人在飘飘的五彩衣袖间、浓浓的青稞酒香中、欢快的土族歌舞中品味这个民族的历史文化。

由纯粹的娱乐消遣到赚取游客口袋里的钞票,不能不说是今日土族人的一大进步。当客人掏钱时,是否意识到这个民族正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五)

从原始的图腾崇拜到后来的宗教信仰,每一个民族在面对不能认知的自然时,都毫无例外不同程度地寄希望于心中某个虚幻的神灵。

我们至今仍能从土族聚居区的一些传统庙会上看到这个民族最初的信仰,那些跳神者以其独特的化妆和服饰,朴拙、原始的舞蹈动作,咚咚的鼓声,阐释这个叫做萨满教的教义。在藏传佛教尚未到来前的一千多年时间里,这个源于蒙古的崇拜先祖的宗教所散发出的宗教信息曾一度占据着土族先民们的灵魂空间。

黄教的兴起,信仰多种宗教的土族人找到了一个灵魂皈依点,郭隆寺的建成,又给土族人提供了一个众多灵魂的栖息地。藏传佛教以其博大精深给每一个土族人的灵魂给予安慰。佛光普照,沐浴每个信仰者的躯体与心灵,一个民族的精神世界就坐落于其间。

一时间,青烟袅袅、诵经声声,将一个佛字烙进一个民族的骨髓之中。金碧辉煌的寺院、身披袈裟的僧侣、三角土墩、麻尼旗杆、煨桑炉、峁祭等一些有形的宗教风景妆点占据着土族人的生存空间。无形的宗教思想跨越了民族、跨越了地域、跨越了时空,影响着土族人的生活秩序。

“家有男二三人,必选其一个入寺学经,如则僧侣中得较高执事,其光荣则与汉民登仕第者等。”佑宁寺僧人曾达到七千余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土族人。这份辉煌是建立在土族人对佛的虔诚崇拜的基础之上的。一场大火虽然烧掉了佑宁寺的大部分建筑,却烧不掉土族人心中那份虔诚。

前些年,十世班禅大师莅临土乡,土族人举家而出,万人空巷。涌动的人潮汇成一条奔腾的信仰之河,接受活佛摸顶是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我们不能不为这种虔诚的行为所感动。

土族人中的信徒们,还会收拾行囊,背负起深深的忏悔、盈盈的希冀踏上漫漫朝圣之路。而如今,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将一些新的思想、可以信仰的理论以不同的渠道送进土族人的思想领域中。土族人,你还能保持住那份虔诚吗?那一份执着是否会被分流?

(六)

我们不能否认,土族人在其发展过程中不断地受到汉、蒙、藏等文化的冲撞与渗透,生活在土族人周围的其它民族,都在土族人身上打上了自己的印记。土族人也是一个乐于学习的民族,土族人的历史上有科考及第金榜题名的文官,也有捐躯疆场名载史册的武将,还有博通群籍、著作宏富的活佛。

土族人没有发明文字。土族子女入寺院者习藏文,入学校者识汉字。这两种文字所带给土族人的是两种文明,土族人在学习的同时,也形成了自己的文明,从那一套极尽繁琐又极其规范还带有宗教色彩的婚丧嫁娶的礼仪中就可见一斑。

如今,汉文化的教育已经普及到土族人生存的每一个角落,很多土族人已经讲汉语、写汉字、着汉服,与汉人无异,生活在城镇的土族人的子女已经完全融化到汉人当中了,土族人不拒绝融合。有很多土族人已经乐意地接受了这种同化,只是在表格中的民族一栏中填写土族二字。也许到了全部的土族人都这样的时候,每一个活着的土族人都不会感到悲哀,因为取长补短,才是发展之道,我说这不是一个民族的灭亡,而是这个民族又获得了一次新生。一个王国可以灭亡,而一个民族不能灭亡。

只要是存在过的,便是永恒的!土族人已经做了太多的梦,拖着踉跄的脚步走了太长的路,如今,是让步履变得轻快的时候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把这个民族定名为土族,而不是霍尔、蒙古尔的。也许,只有这个“土”字最亲切,最朴实,最能代表这个民族。土是生命之源,大概是这个民族的根就扎在这个土字当中,才使这棵民族之树在历经风雨雷电之后仍能顽强地存活下来,才能够生生不息,才有了这滚烫的生命热源。

土族人,从历史走来,也必将走向未来。

责任编辑:zjq